雾河作者:tenet

玻璃幕墙外的暴雨正把成田机场切割成无数块流动的棱镜，珍妮·林捏着发烫的手机，盯着屏幕上那条来自猎头公司的消息：”叶先生改变行程，将亲自接机。

“她无名指根的纹身被冷汗洇得发疼——那是串用祖母骨灰纹成的二进制代码，五年前在伦敦塔桥边的小纹身店，她咬着牙把老人家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英文”Go home“译成了只有自己能解码的密码。

此刻指尖划过行李箱上贴满的秀场邀请函贴纸，米兰、巴黎、纽约的logo在灯光下泛着冷光，像极了叶欣办公室里那面由各国商务舱登机牌拼成的装饰墙。”

珍妮？

“带着冷凝水汽的声线从右侧传来，黑色风衣下摆扫过她米色长裙的褶皱。

男人腕间的百达翡丽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蓝冷光，正是财经杂志封面上那张”亚洲最具争议投资新贵“照片里的同款。

她抬头时恰好对上那双被媒体称为”淬过北海道初雪“的眼睛，喉间突然泛起那年在温哥华唐人街吃到的冻柿子的涩味。

三年前慈善晚宴上，这个男人曾把她设计的改良旗袍斥为”文化谄媚的商业赝品“，此刻却正用同样的目光扫描她颈间晃动的琉璃手链——那是祖母用波特兰火山石亲手磨制的十八岁生日礼物。”

叶先生认错人了。

“珍妮故意把尾音拖得像伦敦腔，指尖摩挲着行李箱拉杆上的雕花，那是仿照祖母旧缝纫机齿轮设计的私人定制。

她看着男人眉峰微不可察地一蹙，知道自己成功打破了对方精准到秒的行程表。

叶欣的视线掠过她胸前别着的银色鸢尾胸针，瞳孔深处闪过某种淬铁般的冷硬。

这个标志他再熟悉不过——三年前让他在董事会颜面尽失的”雾河“系列，正是用这种生于腐殖土却盛放如火焰的花作为主元素。

而眼前女人耳后若隐若现的刺青，分明与他亡母日记本里的手绘图案一模一样。”

林小姐凌晨落地，却选择在贵宾厅等到早高峰才出关。

“他递出的名片边缘还带着体温，烫金字体在落地灯折射下投出锋利的阴影，”还是说，您更习惯让合作方在暴雨里等待三小时？

“珍妮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
猎头公司显然隐瞒了关键信息——她以为这次回国只是接手祖母留下的旗袍工坊，却不想投资方代表竟是当年在时装周后台撕碎她设计稿的男人。

更要命的是，行李箱底层还压着那封泛黄的信纸，上面有祖母用繁体中文写的”勿信叶家任何人“。

暴雨突然转急，落地窗外的指示牌在雨幕中化作模糊的光斑。

叶欣的手机在掌心震动，秘书发来的消息框里跳出加粗黑体字：”DNA检测结果显示，林珍妮与老夫人的线粒体匹配度99.7%。

“他看着眼前女人把琉璃手链往上推了推，露出腕骨处淡褐色的胎记——形状竟与叶家老宅地窖里那幅被烧毁的壁画残片完全吻合。

三年前慈善夜的记忆突然清晰：当她转身时，长发扫过的后颈处，分明有和他相同的蝶形红痣。”

叶先生的时间很值钱？

“珍妮突然凑近，雪松混着雨水的气息涌进他的鼻腔，与记忆中母亲梳妆台上的香水味诡异地重叠，”不如我们开门见山——您奶奶当年从波特兰带走的绣绷，现在是不是在您书房的保险柜里？

“叶欣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
那个绣绷是母亲临终前死死抱在怀里的东西，缎面上用人发绣着半幅温哥华海湾地图，空白处留着行褪色的英文：”当鸢尾花第二次在雾中绽放“。

而此刻，珍妮·林正用指尖划过他风衣第三颗纽扣，那里藏着母亲留给他的、唯一完整的绣片残角。

暴雨在玻璃上划出千万道水痕，像极了波特兰森林里终年不散的雾。

两个被陈年秘密缠绕的身影在落地灯下投出交叠的影子，珍妮听见自己心跳如鼓，就像当年在阁楼发现祖母藏着的、标着”1987温哥华“的铁皮盒时那样。

而叶欣垂在身侧的手，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内袋里的银钥匙——那是能打开老宅地下密室的唯一钥匙，也是母亲留给他的、关于那场火灾的全部线索。

机场广播突然响起延误通知，珍妮的琉璃手链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，恰好落在叶欣手背上的烫疤上。

那个形状奇怪的疤痕，她曾在祖母的旧照片里见过——三十年前的温哥华码头，年轻的林绣娘正握着个中国男孩的手，男孩手腕上，同样有块被烟头烫伤的痕迹。